題記:水,是生命之源,。很難想像一個沒有水源的城鎮(zhèn)或村落也完全能夠繁衍生息下去——畢竟,,水貫于川才會叢物華,水貫于戶才能民家殷,,水貫于籍才可文化振!源于故鄉(xiāng)的曾經記憶,,《曾有潺湲繞山梁》系列今推出第三篇:《水井》。
又到了“金井梧桐秋葉黃,珠簾不卷夜來霜”的時節(jié),,依稀還記得兒時每日下午放學歸來,,都要挑著一擔鋁桶,沿著彎彎曲曲的田埂去井里挑水,。一路上耳畔縈繞著不知名的蟲鳴,,田野上空有無數的蜻蜓在不停飛舞穿梭,當自己穿過一架又一架的瓜棚之后,,遠遠的便望見那灑滿夕陽金光的石板井臺上,,影影綽綽的已盡是絡繹不絕前來擔水的村人身影。于是自己加快腳步想快點趕過去,,足音便驚起路旁池塘里的魚不時躍出水面,,兩畔的蛙也慌忙地跳入水中,那或清脆或沉悶的水聲,,至今似乎都仍在耳畔回蕩……
水井坐落在田野中間,,是周圍幾個村莊的共同水源。水井的位置非常奇特,,除了南邊是植被繁茂的紅壤丘陵,,東、西,、北三面都是草木稀疏的紫色頁巖山丘,,山丘一直向北延伸著直抵遙遠的湘江岸邊。每當看著紫色山巖,、紅色土壤,、綠色田野、金色井臺如此和諧的調配在一起,,感覺就是畫家不小心打翻了調色盤,,結果卻又渾然天成!
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,同飲這一井水,,同是這水井潤澤著的子民,,村人的脾氣性格居然都驚人的相似,既有紅壤丘陵那連綿起伏的柔和,,又有紫色頁巖山丘那寸草難附的堅硬,。情義似深厚的紅壤土層一般深藏不露,內心如紫色頁巖般干脆特別容易風化感化,。用村人的話來說,,若你與我投緣,我腦袋可以給你當凳坐,。若話不投機,,那就啥也別商量了,,除非你能夠讓我佩服和感動。
在某些時間段里,,井臺邊是尤其繁忙熱鬧的,。水井也因此見證著村莊的醒來和睡去,見證著村人的喜樂與哀愁,。
清晨的村莊都是從井邊開始醒來的,,村人牢記著昔日的《朱子家訓》,“黎明即起,,灑掃庭除,,要內外整潔”??刹还苁菫哌€是飲用,,井水都必須得挑進屋里來呀,所以大多數村人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,,都是趕緊去井里挑水,,各個村落通往水井的石板小徑上都是一路濕痕。鋁桶,、鐵桶,、木桶接觸井臺的聲響,清晰地穿越寂寥的田野,,直抵村莊的上空——村莊便這樣驚醒了,,炊煙四起,又是一片雞鳴狗吠的歡騰……
井水是冬暖夏涼的,,冬天的井臺熱氣騰騰,,井水居然還帶著絲絲暖意。村人圍在井邊洗菜洗衣,,家長里短的閑聊著,,日子就這樣平淡而安詳。夏季的井水反倒刺骨冰涼,,在那還不知冰箱為何物的年代,,摘一個自家種的西瓜甜瓜,洗凈后泡在井里,,待吃時那冰鎮(zhèn)后的清爽,,確實足以令人久久回味!而農忙“雙搶”時節(jié),打一水壺井水加入醋和糖,,那就是極佳的飲品了。飲上一小口,,再如何繁忙勞作的疲憊似乎也都可以一掃而光,。而喝水的片刻,,轟隆隆的打谷機依然是不會停下來的,且過后運作得還會更加歡快,,如同撒歡的牛一樣似乎有著無窮動力,、聲徹原野!
做豆腐的“麻子”是每天挑水最多的村人,每天都見他挑了一趟又一趟的,。他豆腐做得好,,有獨家秘方且秘不示人,不管任何人請教秘訣他都會守口如瓶,。若實在問得他急了,,“麻子”就說做豆腐時必須加點“敵敵畏”。“敵敵畏”是農藥呢,,村人啞然失笑之余就會大罵“麻子”扯淡,,“麻子”便狡黠地笑著快步挑水離開了。其實村人也知道,,小本生意的“麻子”是不希望別人知曉他的商業(yè)秘密,,更不希望別人也來與他競爭。所以,,村人總是經常無可奈何地反問道,,怎么自家做的豆腐用油來泡時都是實心,“麻子”做的油豆腐卻那么空心蓬松呢?
每日那么多的村人都來挑井水,,井水卻一點也不見減少,,依然咕嘟咕嘟地向外直冒。父母教育偷懶的孩子時就會這樣說,,“井水挑不干,,力氣用不盡。”教育孩子要感恩時則又會說,,“吃水要不忘掘井人,。”這水井原來不但在為村人提供著生命之源,也在提供源源不斷的精神動力啊——也許正是因為水井的滋養(yǎng),,所以水井周邊的村落里,,出革命烈士,、出先進模范,,哪怕更多的人們都安享著平凡,,也不曾有她的子民傷天害理,、違法亂紀!《辭源》上說,,同飲一井水謂之“鄉(xiāng)井”,,這樣的“鄉(xiāng)井”確實值得她的子民魂牽夢縈!
水不枯,,民不枯,,族不枯,,國不枯,,汩汩冒出的井水歡快地向田野中流淌而去,,匯入了繞村而過的小溪,匯入了藍江水,,再注入宜水直抵湘江——愿她永遠生機盎然,,愿她永遠生生不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