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是一場接力賽,，接力棒是一個個目標(biāo),。出生時的性別和身高體重，是父母給出的第一棒,；讀書后,，從“新學(xué)期打算”到“我的理想”，老師交給第二棒,；以后的每一棒就是自己左手遞右手,。甚至中老年后的散步也懷揣目標(biāo)——沒有是蹓跶，戴上計步器就為著養(yǎng)生,。這是“通感”,，我的體會有些另類：就是“耍”也要有目標(biāo)，不然是“瞎逛”,，除了敗光身上的閑錢,，一點益處都沒有!在逛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后，我把目標(biāo)定格在走進地球兩端和青藏高原。
向北是件分階段落實的事,，先得到漠河的北極村,。如果不是為碰運氣欣賞北極光。時間最好選擇在深秋,，坐火車從哈爾濱出發(fā),，黑土地、興安嶺這些令人心動的地理概念鮮活地呈現(xiàn)在眼前,，叫你感受什么叫沉靜與遼闊,。為什么是深秋?深秋的興安嶺五彩繽紛，白的樺樹,，紅的楓樹,，黃的榆樹，綠的松樹,，構(gòu)成了一幅綿延千里的油畫,；一整天的畫中穿行，絲毫沒有審美疲勞,，以至見到略顯單調(diào)平庸的北極村,，失落感并不強烈。
這顯然不夠,，到北極圈還隔著一個廣袤到令人咋舌的西伯利亞,。北歐才是進入北極最方便的門戶。如果要使旅程拔高到文化之旅,，最好選擇圣彼得堡為支點,。這里每塊磚都有故事，每個窗戶都有世界級文豪的身影,，彼得大帝,、拿破侖、列寧,、希特勒在這里書寫著歷史,。其中希特勒的書寫方式最搞笑：二戰(zhàn)德軍圍城的那天，他給喋血教堂旁邊的一家著名餐館打來長途電話,，預(yù)訂了第二天的燭光晚餐,，結(jié)果到現(xiàn)在訂單還在總臺，他的狂妄永遠做不成俄羅斯大餐,。在您對這座城市充滿敬意的同時,，也不能大意，涅瓦大街上的美女與小偷同樣熱情與明目張膽……
往西通過芬蘭灣,，你得在一個不算顯眼的建筑前謙卑得默不作聲——斯德哥爾摩市政廳——一年一度諾貝爾獎頒發(fā)所在地,。隨著墻壁上中文名字越來越密集，你的聲音又會越來越開朗。一路地廣人稀,，晝長夜短,，難免有些郁悶；但到了奧斯陸的中央公園,，你的心情就會枯樹逢春般活泛起來,。這里有個對外地人來說致命的習(xí)俗：漫長的冬季過后，青年男女就會到這兒來裸體沐浴春天的陽光,。我們到達的時候,，天空懲罰性地下起了初春冰雨。聽導(dǎo)游說第二天會出太陽,，團里幾個退休后才玩攝影的老同志不平靜了,，嚷著要改變行程，“加錢就加錢”態(tài)度很固執(zhí),，按理說作為過來人,，如果不明白“寒冷區(qū)分富貴，陽光公平身體”這句繞舌話,，“脫光衣服都一樣”的經(jīng)驗之談應(yīng)該清楚!還是拗不住任性，各自懷著“小九九”分道揚鑣,，我最終到達此行的終點——哈默弗斯特,，這是普通游客能夠到達的最北點，再前行,，就是科考和探險人員的事了,。
到南極的線路沒有太多選擇，更沒有捷徑,，最常規(guī)的是以巴西為折返點,，南美洲的所有景觀能夠左右逢源。這是一趟創(chuàng)造艱難的旅行：手續(xù)辦理的繁瑣要付出極大的耐心,，以致有興趣的都是脾氣捋順了的中老年人,；連續(xù)在飛機上吃四餐盒飯的飛機時間，又讓絕大部分中老年人選擇了在本地打門球和跳廣場舞,。也是最能豐富認識的旅行,。繁雜的民族，多元的文化,，多樣的氣候,，單是一個亞馬遜熱帶雨林就會讓你足夠驚奇：部落與部落之間語言不通的印第安人，雨季時,，90公里寬的河面,，用一根釣桿就搞得你手忙腳亂的食人魚，蜷在你掌心里與你對視的彌猴……這一切讓人只有一個沖動——流連忘返。
但最終不敢把萬里而來的目標(biāo)拋在腦后,，這就是阿根廷最南邊的小鎮(zhèn)烏斯懷亞,，也是除科考站外地球最南邊的人煙。有這個小鎮(zhèn),，得感謝葡萄牙人麥哲倫,，是他不計后果的遠航，探出了麥哲倫海峽,，帶動人來物往,，商賈們落腳落出了這個小鎮(zhèn)，但隨著巴拿馬運河的開通,，海峽里不見了商船的蹤跡,，只有鷗鳥在天空喧嘩、海豹在水里忙碌,，而小鎮(zhèn)象個酣睡的老頭,，到了夏季才由游客喚醒。
青藏高原稱作地球第三極,，與南北極相比,，近得就像在自家門口，伸腳即到,，隨便就助長了我抬頭要見珠穆瑯瑪峰的雄心,。哪知事實遠非這么簡單，了卻心愿歷經(jīng)十年,，前后三次,。第一次開頭就不順，飛機在貢嘎機場遭遇強風(fēng)降不下來,，只好飛回成都逗留一晚,，隔天總算沐浴了高原純凈的陽光，新鮮感和下馬威相約而來,，上到賓館三樓,，胸悶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，第二天去那曲的羊八井,，車越往西開頭越痛,，只好半路折返回到拉薩，這一趟最大的收獲就是被人摻扶上了布達拉宮,。等回程飛機的幾天里足不出屋,，躺在床上象下雨前肥水塘里的魚，嘴巴空洞一張一噏,。高原反應(yīng)的后遺癥既迅速又明顯,?；貋淼念^陣子，從廁所出來,，褲子的拉鏈無數(shù)次沒拉上,，好在我們這地方人厚道，招搖一段路,，就會有熟悉不熟悉的人上來提醒,。
有了教訓(xùn)，第二次在書本的指導(dǎo)下,，作了充分的準(zhǔn)備：提前兩個月用吹得神乎其神的紅景天代替茶葉,，每天灌幾杯說是能抗“高反”；早晚到公園里走幾步,，改善四肢的柔軟,；除了把降壓藥換了更厲害的，還把商業(yè)氧氣袋換成醫(yī)用的,；便于照料和防止東想西想,，同伴改為老伴；更重要的,，用時間換空間,，坐著火車去拉薩……火車過唐古拉山竟沒有不適，看著窗外歡跑的藏羚羊,，暗自慶幸之前的準(zhǔn)備是何等正確,，珠峰大本營的海拔高度不過如此，此次目標(biāo)一定能夠?qū)崿F(xiàn)!誰知一下火車,，心跳就象偷燈油的老鼠,，嘴巴張得象簸箕,，腳象踩在棉花上……奈不何,，沒作停留，把西去阿里的車票改為東下林芝,。一路上,，與匍匐朝拜的藏民和風(fēng)塵仆仆的騎行者擦肩而過，由衷地生出感慨：同樣是人,，差距怎么這么大呢,，難道真應(yīng)驗了那句寬慰人的話：上帝給你打開了一扇門，就關(guān)閉了所有的窗?!
親眼看到珠穆瑯瑪峰的心愿擱淺,，應(yīng)該算不上什么過錯,，但我就是心里過不去，覺得生活有些寡淡,，沒有高山仰止的精氣神,。為了問心無愧,，打定主意另辟蹊徑。查詢相關(guān)的旅游指南,，發(fā)現(xiàn)喜瑪拉雅山南麓的尼泊爾有個項目,，可以把人用直升機送到珠峰大本營，也可以坐著飛機平視珠峰山頂,，全程不缺氧,。好家伙，簡直就是為心血管病人量身打造!出于對飛越高原的恐懼,，我選擇了一條迂回線路,，從印度進尼泊爾，順便瞻仰愛情殿堂泰姬陵和唐僧取經(jīng)的那蘭佗遺址,。好事多磨,，因為是旺季，從加德滿都到珠峰大本營人滿為患,，全世界向往珠峰的人大多匯集于此,，機票排到了一個月之后；由于摔了一架飛機,，從舷窗抵近觀看珠峰的業(yè)務(wù)停航整頓,。何時恢復(fù)沒有具體時間表。事不過三,，再又不能空手而歸,，只好退而求其次，坐車盤旋幾小時的山路到喜瑪拉雅山南坡的一個“農(nóng)家樂”,。這里是印度洋季風(fēng)帶,，濕熱的氣候帶來茂密的高山叢林，氧氣還算充沛,，人也精神,。傍晚時候，在屋主人的引領(lǐng)下,，來到懸崖邊的觀景臺,，目光越過山谷里追逐的鷹隼和禿鷲，遠眺珠峰那昂立的峰頂,。在我了卻心愿淚流滿面時,，屋主人也沒閑著，以他祖先的姿式面朝珠峰盤坐著做“功課”,，一襲白色長袍,，泰戈爾式的長須、水杉樹皮一樣的面容,，猜不出準(zhǔn)確年紀(jì),，就象是歲月,，很滄桑……
不用專業(yè)打假，有常識的人一眼就看出來了,，我并未實現(xiàn)“走進三極”的愿望,，僅僅是“靠近”。但我絲毫沒有被戳穿后的羞愧,，仍然沾沾自喜,；至少目標(biāo)設(shè)立很“自我”，并且與人無害,，至少我量力而行了,。這如同花里胡哨的人生哲學(xué)，一旦確立自己的目標(biāo),，就有方向,，有活力，有尊嚴,，但不要強求,，有時自知之明的放棄，或許更優(yōu)雅,。